第八章 04　瘋子。

    學校附近，藏匿於超商樓上、尚未營業的酒吧。

    「所以呢？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別這麼拘謹，我只是想跟妳聊個天，所思。」

    「就說了，我們沒什麼好聊──」

    江以燁打斷所思的話，像是找回了屬於自己的溫馨地盤，又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妳的名字真特別，姓所的人應該不多吧？我這輩子只見過妳一個──啊，不過我還知道所瑋宏，他是很有名的建商嘛──咦？妳媽媽沒跟著改姓嗎？」

    「你去調查我家人幹麼？」

    「我只是想更了解妳，畢竟妳是我弟弟的女朋友，我家也很講求門當戶對的。」江以燁的笑意更深，「只是調查之後，怕的是妳嫌棄江以桓。」

    「真是無聊，哪來的封建思想？別為了這種事打擾我──」

    所思起身離開，江以樺又開口：「我們爸媽希望你們能分手。」

    聞之，所思怔住，好似有一股涼意竄進心窩。

    「那、那請他們自己來跟我說，為什麼總是派你來？」

    她暫時不想相信，怎料她的心慌全都被江以燁澈底捕捉。

    他逮住所思的弱點，可說出口的話讓所思感到錯愕不已。

    「我爸媽希望我們可以變成朋友，如果能發展到更進一步的關係那再好不過──」

    所思的腦筋像是斷了。

    連接宇宙各區的信號全都斷了。隕石變成花朵、月亮變成太陽眼鏡、衛星化成人跳著華爾滋，一切都成了沒有邏輯的童話──

    但在下一刻又變回原樣，她的世界就荒唐那麼一瞬。

    「你是瘋子嗎？開口閉口都是爸媽，你多沒主見？」所思拔高音量，「我還以為你會可笑地挑撥離間，沒想到居然是說這種話……我不管這些話是真的還是你編的，我的回應就三個字，不可能。」

    江以燁有些愣著，疑惑地眨了眨眼。

    「這是在欲拒還迎？」

    「……啊？」

    「從來沒有人選擇江以桓而不是選擇我，妳是第一個。」

    她想，江以燁腦子是真的有問題。

    她不願再辯駁與解釋，拎起包包後便離開。

    當走到大馬路、呼吸到新鮮空氣，所思的思緒才漸漸清晰起來──

    啊，她真的遇到了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江以燁坐在沙發上，也不知道自己恍神了多久，在聽見曾品序的聲音後才回過神。

    「江以燁，你跑來這裡做什麼？」

    「……做我想做的事。」

    曾品序因為他模稜兩可的回答有些惱怒，「我很認真在問你話。」

    「曾品序，你怎麼沒跟我說所思是這麼有趣的人。」

    「什麼？」

    「我跟你一樣想得到她，就像其他人……」

    父母也好，曾出現在江以桓身邊的朋友也罷，他全部都想搶走。

    「我想要她像你一樣待在我身邊，我要她拋棄那傢伙。」

    江以燁說完，坐直身子，看向吧檯後露出的那一角衣服。

    「這也不是難事，畢竟我每次都成功，你看──」

    曾品序皺著眉，順著他的視線看往吧檯。

    「……陶瑩？妳怎麼在這裡？」

    陶瑩嚇得走出來，結結巴巴地向曾品序打招呼：「那、那個……以燁他找我來的，你好……」

    像是這樣，與江以桓有關的一切，都要被黑洞吞噬。

    他會不留餘地。

    「他以為自己是什麼偶像劇霸道總裁嗎？那什麼話啊？」

    「我就說他有病。」

    孫曉曉不停吼叫，怎麼也沒想到這世界上會有這種人。

    「我明天給妳電擊棒跟防狼噴霧，妳記得天天帶著。」

    「不至於吧？」

    「至於啊！他就是個怪人、變態、不定時炸彈！等等，妳跟江以桓說這件事了嗎？」

    「還沒……我在想要怎麼說才不會激化他們兄弟間的矛盾，我不希望他把心思放在這種事情上，我又不是處理不好。而且……我覺得他不單單只是討厭他哥哥而已，也許還有一點……害怕？」

    說到最後，所思也不太確定。

    「是我也會怕這種瘋子哥哥。」孫曉曉又說，「最近我陪妳一起回家，回家後記得別亂開門！樓下那個學姐呢？妳跟她感情好嗎？」

    「有吃過幾次飯，平常只會互發訊息。她平時有打工，本來就比較忙，而且她也說過不想打擾我跟江以桓，所以幾乎都待在房間裡。」

    孫曉曉想了一會，又問：「那她現在呢？在樓下嗎？」

    「啊，她今天剛好休假，人在家的樣子，怎麼了？」

    「叫她上來，我請她吃我所有的烤串！」

    所思不擅長交朋友，但孫曉曉擅長；趙熙琳性格同樣外向，一下就和她熱絡地聊起天來，在聊起江以燁的話題時，趙熙琳的表情千變萬化。

    「所思，這也太可怕了吧！」她尖叫，「不打算報警嗎？」

    「她都還沒跟她男朋友說呢！」

    「雖然很難啟齒，但一定要告訴他知道嗎？這段時間我也會多注意一點，看看這附近是不是有個長得跟他很像的怪人……嗯，希望我不會認錯。」

    「學姊，沒關係的。如果因為我的關係讓妳過得提心吊膽，是身為房東的我失職──」

    「所思，千萬別這麼說，現在我們就該互相幫助，不能讓那個怪人為所欲為。我一點也不覺得困擾，反而很想將那個噁男碎屍萬段。」

    聽見趙熙琳咬牙切齒地說，所思和孫曉曉都愣著，沒想到看來和藹可親的趙熙琳會露出這麼恐怖的表情。

    下一刻，房門被敲了兩下，「叩叩」聲讓三個女孩子齊齊看向門口。

    「我去開門。」所思起身，見江以桓帶著食物過來，疑惑地眨了眨眼，「你今晚不是有飯局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

    江以桓看見房裡還有兩個人，音量放低了點，「沒有跟著邱尚俊他們續攤，想說早點回來陪妳，不過妳們先繼續聊，我先回去。」

    他將宵夜遞給所思，正準備離開，孫曉曉和趙熙琳便喊住了他──

    「江以桓！」她們異口同聲，「留下來，我們有話要說！」

    所以，在強制被留下來、知道所思今天發生的事情之後，江以桓有一瞬間差點藏不住恨意──這一生幾乎都活在恐懼與黑暗中的他，頭一次這麼想把一個人拉入自己所待的深淵。

    為什麼江以燁會這麼執著奪走他擁有的一切？他過得還不夠幸福嗎？

    十八年來未解的謎，在此刻就像是一顆未爆彈，一旦失控，所有的美滿與虛假都將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