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直播

    第八章    失控的直播

    凌晨三點十七分，郊區舊精神病院。

    雨像鞭子一樣抽在擋風玻璃上，雨刷瘋狂擺動也掃不開那片白茫茫。

    程執把車橫在鐵門口，遠光燈直射進去，照亮斑駁的「青陽精神衛生中心」八個字，半邊招牌已經掉下來，在風雨裡晃成一具吊死鬼。

    林晚裹著程執的外套，赤腳踩在副駕，膝蓋上全是剛才被安全帶勒出的紅痕。她死死攥著手機，螢幕上是那個加密軟件，直播間人數已經飆到「127」，還在瘋狂上升。

    彈幕像血一樣刷屏：

    【終於等到正主見面了！】

    【10000元打賞，求拔管直播！】

    【讓程奕出來！我要看他倆當面撕！】

    程執一把搶過手機，直接砸向地面，螢幕碎成蜘蛛網，紅點卻還在閃。

    「下車。」他聲音啞得嚇人。

    林晚抖得厲害，卻還是推開車門。雨瞬間把她淋透，外套貼在身上，勾勒出每一道赤裸的曲線。她光著腳踩進泥水，冰得倒抽一口氣，卻一步不停跟在程執身後。

    鐵門早被鏽蝕，程執一腳踹開，門軸發出垂死般的尖叫。

    院子裡雜草一人高，遠處主樓所有窗戶都黑得像空洞的眼窩，只有三樓最左側，一盞慘白燈光孤零零亮著，像一顆腐爛的心臟。

    程執牽著林晚，一步步走進去。

    走廊裡全是水，腳踩進去「嘩啦」一聲。他們經過廢棄的電療室、約束室、隔離室，每間門上都殘留著抓痕和褪色的血手印。

    空氣裡瀰漫著福爾馬林和腐rou混合的甜腥味。

    三樓。

    盡頭那扇門上，用紅油漆刷了兩個血淋淋的大字：

    【直播間】

    門半掩著，慘白燈光從縫隙漏出來，裡面傳出心電圖「滴、滴、滴」的聲音。

    程執推開門。

    房間中央，一張手術台。

    程奕躺在上面，半邊身體接滿管子，頭顱側邊開了顱，銀灰色的晶片在腦溝裡閃著冷光。他的臉被燒傷過，左半邊皮膚像融化的蠟，右半邊卻還保留著從前那個清瘦少年的輪廓。

    他睜著眼，銀灰色的瞳孔毫無焦距，嘴角卻扯出一個詭異的笑。

    牆壁上，掛著十七台螢幕，每一台都在播放林晚過去三十七場直播的高潮片段。聲音被調到最大，呻吟、哭聲、濕黏的水聲混在一起，像一群yin魔在合唱。

    林晚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程執卻一步上前，揪住程奕的病號服領子，把他從手術台上拖下來。

    「你他媽到底想怎樣！」他聲音嘶啞得變了調。

    程奕被拖得管子亂甩，血順著腦溝流到眼角，他卻笑得更大聲。

    「哥……你來了……」他的聲音是電子合成音，尖銳得像刀刮玻璃，「你終於……肯讓我看現場了……」

    他抬起手，指向房間角落。

    那裡有一台專業攝影機，紅點亮著，鏡頭正對著他們。

    彈幕瘋狂刷屏：

    【現場直播開始了！】

    【50000打賞！讓程奕cao她！】

    【讓她選！選哥哥還是弟弟！】

    程奕的銀灰瞳孔終於有了焦距，盯著林晚，一字一句：

    「晚晚，

    記得三年前你說過的話嗎？

    你說如果我死了，你會哭一輩子。

    現在我活了，

    你哭給我看啊。」

    林晚的眼淚瞬間湧出來，卻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恐懼。

    因為她看見，程奕的右手，正握著一個遙控器。

    上面只有一個紅色按鈕。

    而牆角，一個巨大的投影忽然亮起。

    畫面切到醫院。

    林晚母親的病房。

    那個戴口罩的男人站在床邊，手裡的注射器已經插進輸液管，只差最後一推。

    程奕笑得像個破碎的瓷娃娃：

    「選吧。

    要麼你現在，

    在鏡頭前，

    讓我哥cao你，

    讓我看一次現場。

    要麼，

    你媽現在就死。」

    房間裡的溫度瞬間降到冰點。

    程執的拳頭捏得骨頭咯咯響。

    林晚看著那十七台螢幕，看著自己過去一次次崩潰的高潮畫面，看著此刻直播間人數已經突破「5000」，看著母親病床邊那根即將被推空的針管。

    她忽然笑了。

    笑得眼淚往下掉，卻笑得極其妖冶。

    她鬆開程執的手，一步一步走向程奕。

    外套滑落，赤裸的身體在慘白燈光下像一尊被剝了皮的聖女。

    她跨坐在程奕腰上，雙手捧住他那張半邊毀容的臉，低頭吻住他冰冷的唇。

    然後，在他驚愕的銀灰瞳孔裡，輕聲說：

    「好啊。

    我選你。」

    她回頭，對程執露出一個淚滿面的笑：

    「學長，對不起。

    這一次，

    我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