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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硬

    

嘴硬



    趙清清在一陣溫暖的昏沉中睜開眼,鼻腔裡還是那股熟悉的、混合著藥草與蠱蟲的氣味,提醒著她依舊身處苗疆的吊腳樓內。身體蓋著柔軟的絲被,四肢的酸軍感比之前減輕了許多,下身的隱痛也變得模糊,只剩下被溫柔對待後的殘留感。她緩緩坐起身,發現床頭的小几上,靜靜地躺著一根漆黑如墨的羽毛,羽毛散發著一種奇異的香氣,既像是焚香又帶著草木的清新。

    「這是……」

    她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到那根羽毛,冰涼柔順的觸感真實不虛。腦中一片混亂,應龍的身影、饒徹的瘋狂、最後那場對峙的畫面交織在一起,讓她根本無法理解眼前的狀況。為什麼食材會在這裡?應龍為什麼要把它給饒徹?她明明是逃出去了,為什麼又會回到這個地方?

    「搞什麼啊……」

    她抱著頭,感覺腦袋像一團亂麻,完全無法整理出頭緒。這根羽毛的出現,像是一個巨大的諷刺,彷彿在提醒她,無論她逃到哪裡,無論她如何掙扎,她都只是神獸與饒徹之間的一顆棋子,永遠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吊腳樓外隱約傳來族人嬉笑的聲音,更顯得室內的她孤獨又無助。

    吊腳樓的木門被輕輕推開,發出「咿呀」一聲。饒徹走了進來,他換下了一貫的深藍苗族長袍,穿著一身簡潔的黑色勁裝,更顯得他身形挺拔,氣息冷冽。他的目光落在床上坐著的趙清清身上,眼神深沉,看不出情緒,只是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比以往多了些複雜難辨的東西。

    「醒了。」

    他邁開長腿,一步步朝床邊走去,步伐沉穩。空氣彷彿因他的進入而凝滯了,那股屬於蠻王的強大壓迫感不減反增,但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像過去那樣帶著明顯的侵略性。他停在床前,高大的身影將窗外的光線完全遮擋,將她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把食材拿給你,是應龍的意思。」

    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像是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視線從她疑惑的臉上,移到那根黑色的羽毛上,最後又回到她的眼睛裡,像是在審視,又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動手,甚至連一句帶有佔有慾的玩笑都沒有開,這樣的他,反而讓人更加捉摸不透。

    「你是不是想罵我,我——」

    她話未說完,視線卻猛地被他胸前的一抹綠色吸引住了。那是一條用幸運草編織的項鏈,編織的手法有些笨拙,草葉甚至因為處理不當而微微有些打卷,正是她親手做的那條。它就這樣挂在他的頸間,與他精壯的胸膚和冷冽的氣息形成一種格格不入的對比。

    饒徹順著她的目光低下頭,手指下意識地觸碰了一下那條粗糙的項鏈,動作帶著一絲自己都未發覺的珍視。他抬起眼,重新看著她,眼中的冷靜被一抹複雜的情緒取代。

    「罵妳做什麼?」

    他的聲音比剛才低沉了些,帶著一絲沙啞。

    「這是我應得的。」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但最終只是複雜地看著她,沒有再說下去。吊腳樓內陷入一片靜默,只有他胸前的項鏈,證明著那天晚上,她所有的真心與絕望,他都看在眼裡,並且收下了。這個發現,比任何粗暴的對待都更讓趙清清感到心慌意亂。

    「你收著做什麼?你把它丟了!我看了礙眼!」

    她帶著哭腔的怒吼在安靜的吊腳樓裡迴盪,隨後便猛地拉起棉被,將自己連頭帶腳地蒙了起來,拒絕再看那條刺眼的項鏈,也拒絕再看饒徹的臉。棉被之下是她顫抖的身體,那條項鏈就像一面照妖鏡,照出她內心深處對秦墨嵐的愧疚,以及那份她自己都不敢承認、對饒徹萌生的混亂情愫。

    饒徹站在床邊,看著那隆起的一團,臉上閃過一絲被刺傷的痛楚,但很快就被一抹堅定的執拗所取代。他沒有像過去那樣強行掀開被子,反而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裡帶著自嘲和不容置疑的決心。

    「丟了?」

    他俯下身,灼熱的氣息噴在被面上,聲音壓得很低,卻清晰地傳進她的耳朵裡。

    「這是我收下的第一份禮物,也是妳第一次向我認輸的證明。我為什麼要丟?」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棉被上她臉頰的位置,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妳越是礙眼,我就越要戴著它。時時刻刻提醒妳,也提醒我自己,妳的心,早就開始為我亂了。」

    「我沒有——!」

    她的聲音從棉被底下悶悶地傳出,帶著強烈的辯解意味,卻顯得蒼白無力。話音未落,她便聽見饒徹接下來說的話,那話語像一顆石子投入她混亂的心湖,激起千層浪花。

    「那盤紅豆糕,我吃了。」

    他平靜地陳述著事實,語氣沒有半分猶豫。

    「味道很好,甜得恰到好處,就跟妳一樣。」

    趙清清在被子里猛地一僵,整個人都僵住了。他吃了,他居然吃了。那盤她滿心委屈與絕望、本想給秦墨嵐的紅豆糕,最後卻被他吃進了肚子裡。這個認知比看見他戴著項鏈還要讓她心驚rou跳。

    饒徹似乎能感覺到她的震驚,他輕輕坐在床沿,讓整張床都微微下陷。

    「怎麼,不敢相信?」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得逞的笑意。

    「妳做給我的東西,不管是愛意的、還是恨意的,我照單全收。妳的人,妳的心,遲早也都是我的。」

    「那是意外!以後不會再有這種機會了!」

    她從棉被裡發出倔強的宣言,聲音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發顫。話音剛落,蓋在身上的棉被便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掀開,刺眼的光線讓她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饒徹臉上掛著一抹危險的笑容,俯瞰著躺在床上的她,眼神深邃得彷彿能將人吸進去。

    「意外?」

    他輕笑一聲,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大,卻充滿了掌控感。

    「妳偷偷為我學做糕點,親手為我編織項鏈,這些都是意外?趙清清,妳的驕傲就這麼不堪一擊,連承認自己動了心都不敢嗎?」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唇瓣,目光灼熱地鎖定她的雙眼。

    「至於機會……」

    他湊得更近,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臉頰上。

    「妳以為,妳還有拒絕的權利嗎?這裡是苗疆,妳是我的王后。只要我想要,隨時都可以。」

    「我不是!你是苗靜的,我才是意外!」

    她喊出這句話時,眼眶瞬間紅了,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委屈與酸楚。這句話像一根細針,準確地刺中了饒徹心中最敏感的地方。他捏著她下巴的手猛地收緊,眼神中的溫柔與玩味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濃重的陰霾。

    「苗靜?」

    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聲音冷得像冰。

    「我跟誰在一起,妳看不清楚嗎?那天晚上是中了她下的情蠱,我醒來第一個找的人是妳!」

    他俯下身,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眼神裡滿是壓抑的怒火與受傷。

    「妳是意外?對,妳確實是個意外!是個打亂我所有計畫、讓我徹夜難眠、讓我第一次嘗到心痛滋味的意外!」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饒徹想要的,從來只有妳一個。苗靜算什麼,她連讓妳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我才不聽!你放開我啦!」

    趙清清情急之下,張口狠狠地咬在饒徹抓著她的手臂上。她用盡了力氣,牙齒深陷進他的皮rou,很快,一絲鐵銹味的血腥氣在她的口腔中蔓延開來。然而,饒徹的身體只是僵硬了一下,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更別提放開她。

    他反而低頭看著手臂上那排深深的牙印,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那痛楚似乎並未讓他惱怒,反而激起了一種病態的滿足感。

    「咬吧。」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近乎殘忍的溫柔。

    「用妳的牙齒,把妳的氣憤、不甘,還有那說不出口的愛意,全都刻在我的身上。這樣,妳就永遠都別想賴帳了。」

    他非但沒有掙脫,反而將手臂往她嘴邊又送近了一分,另一隻手卻順勢滑入她的髮間,輕柔地固定住她的後腦,讓她無法退開。

    「記住這個味道,記住是我。就算妳的嘴不承認,妳的身體也會記得。」

    「我才沒有喜歡你!你少臭美了!」

    她含糊不清地喊著,試圖掙脫嘴裡那屬於他的血腥味,卻只換來他更深的入侵。饒徹緩緩抽出手臂,上面那排帶血的牙印刺眼又妖異。他看著那傷痕,嘴角勾起一抹勝利的弧度,根本不在意她的嘴硬。

    「沒有喜歡我?」

    他輕笑出聲,眼神裡滿是洞悉一切的了然。

    「那妳為什麼哭?為什麼看我跟苗靜在一起時,臉色白得像紙?又為什麼,親手為我做糕點,編織只有心上人才能送的幸運草項鏈?」

    他俯身,用沒有受傷的手指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動作溫柔得令人心悸。

    「妳的嘴巴可以騙人,但妳的眼睛、妳的手、妳的心騙不了我。趙清清,承認吧,妳早就愛上我了,只是妳不願意承認,也不敢承認。」

    他的話語像一把鋒利的刀,層層剖開她的偽裝,讓她無處可逃。

    「我喜歡的是秦墨嵐!」

    這句話像是她最後的防線,用盡全力地喊出來,試圖保護自己瀕臨崩潰的內心。然而,這句話在饒徹耳中,卻只引發了他一聽輕蔑的冷笑。他鬆開了對她的禁錮,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裡滿是嘲諷。

    「秦墨嵐?」

    他重複著這個名字,彷彿在聽一個不好笑的笑話。

    「妳喜歡他,所以身體為我潮吹?妳喜歡他,所以腦子裡想著我,親手為我做紅豆糕?妳喜歡他,所以看著我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會心痛得無法呼吸?」

    他每問一句,就朝她走近一步,那強大的壓迫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醒醒吧,趙清清。妳對秦墨嵐的,只是年少時的一場迷戀,是習慣。而妳對我的,才是刻在骨子裡的慾望與愛情。妳只是個膽小鬼,不敢面對自己早已變質的心。」

    「那你呢?你對我只是佔有!」

    她終於找到反擊的缺口,聲音雖然顫抖,卻異常清晰。這句質問讓饒徹的腳步頓住了,他轉過身,臉上那種勝券在握的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被看穿的狼狽與陰鬱。

    「佔有?」

    他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他快步走回床邊,雙手撐在她的身側,將她完全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下。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情緒翻湧,不再是單純的掌控,還混雜著痛苦與掙扎。

    「對,我是佔有妳!我恨不得把妳的骨頭都敲碎了混進我的血rou裡,讓妳永遠都離不開我!」

    他的聲音變得沙啞而急切,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脆弱。

    「但妳以為,這只是佔有嗎?看到妳為別人做的傻事,我會心痛!看到妳受傷,我會發瘋!這些也是佔有?趙清清,妳逼瘋了我,現在又來質問我愛的樣子太醜陋?」

    「你不要再說了??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她的聲音破碎,像是被狂風暴雨摧殘過的蝶翼,帶著最後一絲哀求。這句話終於戳破了他所有的偽裝,饒徹眼底的狂熱與怒火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瞬間褪去,只剩下深沉的疲惫與無盡的痛楚。

    他沉默了,只是定定地看著她。那目光中不再有逼迫,只有一種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哀傷。他緩緩地直起身,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房間裡的空氣彷彿都因此而流動起來。

    「好。」

    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我不說了。」

    他轉身走到桌邊,那把由幸運草編織的項鏈正安靜地躺在那裡。他伸出手指,輕輕地觸碰著那微乾的草葉,動作裡帶著難以言喻的珍視。

    「我說再多,妳也不信。那就做給妳看,總有一天,妳會明白,我饒徹想要的,從來都只是妳的心。」

    饒徹拿起那串幸運草項鏈,粗糙的草葉摩擦著他的指尖。他沒有再看她,只是專注地、輕柔地將項鏈戴在了自己的頸項上,那由她親手編織的圈環,就此成了他無法摘除的枷鎖。

    他轉過身,頸間那抹綠色與他黑色的勁裝形成強烈對比,眼神裡不再有攻擊性,只剩下一种看透一切的疲憊。

    「這項鏈,我收下了。」

    他聲音平靜,卻像是在宣告一個無法挽回的事實。他一步步走向門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從今天起,妳不必再裝了。我不會再逼妳承認任何事,妳想裝到什麼時候,都可以。」

    他的手搭上門框,沒有回頭,只留給她一個孤獨而決絕的背影。

    「我會等。等妳哪天不想裝了,就來找我。在那之前,妳就在這裡,好好想清楚,妳到底喜欢的是谁。」

    「我喜歡誰很重要嗎??」

    她的聲音飄渺,帶著自暴自棄的絕望。這句話讓饒徹即將踏出門口的身體猛地一僵,他停住了,沒有回頭,但那緊繃的背影卻洩漏了他內心的巨大波動。

    過了許久,他才重新開口,聲音比剛才更加沙啞,像是被砂紙磨過一般。

    「重要。」

    他只說了這兩個字,簡單,卻重若千鈞。他終於緩緩地、艱難地轉過身,重新看向床上的她。那雙眼睛裡,褪去了所有瘋狂與佔有,只剩下赤裸裸的、近乎卑微的祈求。

    「因為妳喜歡誰,決定了我會怎麼做。」

    他深吸一口氣,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如果妳真的只喜歡秦墨嵐,那……我放妳走。我會想辦法送妳回到他身邊,即使那會要我的命。」

    他的目光牢牢地鎖住她,不錯過她任何一絲表情的變化。

    「但如果,妳喜歡的是我……哪怕只有一點點,趙清清,妳就別想再逃開我。我會用盡一切辦法,把妳牢牢綁在我身邊,這輩子都別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