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双车错！” “哎哟喂！又是绝杀！” “老周你不行。换我来，换我来。” 偶尔回趟家，还没进门就听见闹声，棋子在棋盘上咣当响，炸得人耳朵疼。 赵乘洲在犹豫，这家到底是回还是不回？ 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都走到家门口了，赵乘洲又调转步伐往电梯口走，就在这时，门开了。 “妈。” 赵妈站在门口，看着门前快有门高的儿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像是看不见他想离开一样，挽着儿子的胳膊就把人往屋里带。 “我感觉外人有人就过来开门看了一眼，没想到是乘洲回来了，来得正好。今天大家都在，可以好好热闹热闹了。” 原本宽敞的客厅里坐了十来人，本就略显狭窄，现在又多了个熊一样的家伙，房子就显得更窄了，而他也自然而然成了视线焦点。 “哟！乘洲回来了。” “这几个月都不见你人，你小子去哪儿了？” “乘洲这块头，每次看都还有些不适应。” “你个糟老头子懂什么！咱们乘洲这身材最容易讨到媳妇儿了。现在外面的女孩子都喜欢腹肌男呢，何况我们乘洲还长这么俊。” “所以啊，乘洲这次带女朋友回来了吗？” “对方是哪里人？在哪儿工作呢？” 来这个家里聚会的人都是小区里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邻居，七嘴八舌你一嘴我一句的，吵的人耳朵疼。 赵乘洲心里叹了口气，朝打自己一进屋就板着脸瞪着自己的老爹喊了声爸，还没说下文呢，赵爸就先发了脾气。 “几个月不回家一次。怎么，这次是回来看看我死了没有的吗？现在看到了，可以滚了！” 一看见这个儿子，赵爸心里就堵得慌。尤其是老婆见不到人总是念叨，白头发都长出来了。 一想到老婆为着儿子愁眉苦脸的样子，赵爸随手抓起一枚棋子就往儿子身上砸。 “哎呀！呸呸呸，老赵你怎么回事？” “就是，乘洲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说这话干嘛？” 棋子没中。 赵乘洲接住棋子，紧接着棋子就从手里转移到了赵妈手里，咻地往赵爸方向飞去。 “说什么呢！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给你带了酒，你就是这态度！” 被老兄弟劝，赵爸还是下不去火气，死死瞪着儿子，可被自家老婆这么一凶，就好比那打过霜的白菜，一下蔫了。 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爱的表现。赵爸爱赵妈，见到赵妈就从猛虎变成羔羊的事，整个社区没几个人不知道。 从前江家人刚搬到这儿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后来熟了以后，江爸江妈也见过赵乘洲一两次，大概了解一些。 原是赵爸从前尚在军队服役的时候，妻子早产生了这个儿子，因为比预产期提前很久，身边没人照顾，那次早产险些要了妻子的命，赵爸心里愧疚，这么多年既用爱来补偿妻子，看到儿子还是会为当初的事感到后怕。 再加上现如今孩子大了，与二老不亲近，又不常回家，惹得妻子每天担忧，这不才会看到人一回来就不给好脸色嘛。 赵乘洲也在父母的朋友中认出了盯着自己看的江爸江妈，好像是今年才刚搬来这里的，微微颔首算是致意，然后把目光转向了站在厨房门口的人身上。 从人进屋开始，听到动静，正在忙着准备晚餐的江余年好奇往外瞥了一眼，发现只能看到一个高大魁梧得有些过分的黑影后，便把火熄了，出来厨房看。 要不说基因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呢。赵爸是军人，如今老人那身高也是这个小区里独一份的，还有一米八几，而赵妈才160左右，可是生出来的儿子如今都快有天花板高了！ 这得有两米高吧！！！ 今天温度已经零下了，可是来人才穿了件紧身的黑色打底，外面套了件薄夹克，拉链没拉，能让人看见衣服上肌rou撑起的痕迹。 真的壮得吓人。 江余年心中暗暗惊叹，与看向这边的人猝不及防对上眼，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倒不是说对方长得很吓人，相反，赵乘洲完美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刚毅的面庞，凌厉的眉目像父亲，嘴巴却留下了母亲的柔和，眉眼之间也有些。 之所以会觉得冷，是怪那眉上的疤，加之对方看她的眼神就像猎手盯上兔子一样，让人很不舒服。 余年先把眼别开了，赵妈趁机插了进来，介绍道：“乘洲，这位是你江叔叔江阿姨的女儿。” “年年，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我儿子，乘洲。” “你好。” 余年先打了招呼，赵乘洲却只是点点头，把酒往桌上随便一搁，撂下一句“我去阳台抽根烟”就走了。 瞧见他这副态度，赵爸火气又上来了，主要是因为江爸江妈也在，今天的局是他组的，人是他请来的，却让人家在这里丢了面子，这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搁？！ “都多大人了还是这么没礼貌！！”赵爸作势起身就要去收拾人，江爸手疾眼快一把给人拉住了。 “这多大点事，犯不着生气啊！” “就是，乘洲的个性就那样，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们爷儿俩就别闹不愉快了。” 这边的人哄着赵爸，赵妈则把人往厨房带去，给儿子辩解。 “年年啊，你别太放在心上。乘洲他的脾气就那样，从小就不太会和人相处，我一会儿帮你去说说他。” “不用了阿姨，我并不觉得乘洲先生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如果突然从我家厨房里出来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我也会这样的。” “是吗？年年，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当然是真的。”余年肯定地点着头，这可把赵妈乐着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化作叹息。 “真是可惜了。” 余年知道赵妈在可惜什么。一年多以前，陪爸妈搬进这个小区拜访邻居时，赵妈就打听过关于她婚恋情况的事。 余年微笑置之，为了不让她在想这件事，借口学做菜，把话题转移走了。 站在阳台上，透过烟雾，能隐约看见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盘起的秀发，被暖光照成暖玉的脖颈，围裙绑出来的柳腰，在烟雾中显得如梦似幻，赵乘洲眯着眼，烟吸了一根又一根，看屋里开始忙活准备吃晚饭了才停下，扯着衣服散烟味，在母亲来叫自己的时候，跟着进屋落座吃饭。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赵家吃晚餐了，可是今天的晚餐却吃得让人格外难受。 平时她在赵家吃饭，都是坐在母亲和赵妈中间的，可是今天，她的旁边换了一个人。 赵妈想念几个月没见到的儿子，让人坐在身边，就正好和她挨着，余年觉得自己就好像误闯了野兽领地的兔子，胆战心惊的，生怕自己弄出点什么动静惹对方不快，以至于菜都不敢夹了，只是默默重复地夹着离自己最近的菜，扒拉着米饭。 入席到现在，旁边的人一直都是一个姿势，紧绷着身体，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连身体都在往反方向倾。 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女人微动的腮帮，秀发别在耳后，泛红的耳廓上，黑色小痣清晰可见。只是被他扫了两眼，耳朵上的红意就跟着烧到了脖子上。 喜欢的食物转到面前来了，江余年刚想去夹，旁边的腿忽地贴了过来，吓了她一跳，也不敢去看，等了两秒发现对方好像没有发现，也不再有多余的动作，便默默把腿歪开了。 喜欢的东西也被转走了，她自认倒霉，又默默嚼起米饭来，听着大家聊天。 只是，不知怎的，聊着聊着，话题突然引到了她们这边。 “对了，听说年年以前也在这边读书，念的是哪所学校啊？” 突然被cue到，余年已经习以为常了。 “阿姨，我以前在一中。” “是吗？我记得乘洲好像是在四中读，离得不算远呢。” “隔了好几条街呢。还是有点远的。”有人搭腔说，“我听你mama说，你毕业还比乘洲晚一年，现在都工作订婚了。可惜我们乘洲这么俊的孩子，现在还没个着落。” 余年：“……” 订婚了？ 听到订婚的字眼，赵乘洲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身边的人。 “就是说啊。之前见到年年的时候，我还想着这么好的孩子，要是是乘洲的女朋友就好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你看他俩，这样坐在一起还挺有夫妻相的。” 余年：“……” “呵—”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看，还被说和第一次见面的人有夫妻相，余年尴尬地没话说，就听到一声短促的笑，疑惑地望了眼。 这次赵乘洲没有看她，而是幽幽然来了句：“订婚又不是结婚。如果江小姐愿意的话……” “赵乘洲！” 赵乘洲话还没说完，赵爸拍桌子厉喝了一声：“你也不去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再乱说话，你就给我滚出去！” “赵志鹏！你干嘛这么凶儿子？！”赵妈最受不了的就是赵爸这嫌弃儿子的脾气，立刻就板着脸吼了回去。 赵爸像瞬间xiele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喝酒去了，不再做声。 热闹的餐桌一键触发静音模式，江妈忙出来打哈哈缓解气氛：“哎呀，不至于不至于，你们都说得太夸张了。” “就是。”江爸也跟着附和，“依我看，乘洲这孩子适合更好的。” “对啊，年年任教的学校还有很多既优秀又漂亮的单身女老师，如果乘洲的愿意的话，改天我让年年给你介绍几个看看。” 江妈说着，手肘了下旁边的女儿，余年立刻会意，跟着嗯声点了点头，有眼力见的几个女人也跟着和声。 “就是，老师好。” “年年，你要不改天也给我家那小子介绍两个。” …… 为了缓和局势，几个下棋的老人拉着赵爸喝酒聊天去了，好让不愉快就这样过去。 本来只是一顿普通的晚饭，因为酒精和热闹的助推，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吃完。 女人们早早去一边沙发上坐着闲聊，余年本来是打算把自己划到这一边的，但正巧微信来了个视频电话，便接着电话往阳台走了。 阳台开合的瞬间，灌了些冷风进来，也把女人的那声“老公”带进了耳朵里。 赵乘洲被留下来喝酒，余光却从未离开过阳台上背对着屋内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太直白，还是对方太敏感，接着电话的人蓦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赵乘洲没有躲闪，依旧看着，两秒后，外面的人把头转了过去，走进了他看不见的阳台死角，一直到酒局结束。 男人们的对弈又开始了，女人们的八卦还没聊完，这是这段时间以来的常态。 因为同一层楼邻居的关系，在城市里生活更久的赵爸赵妈对父母的老年生活不至于太孤单起到了很大作用，所以每次有空在这边多待几天的时候，她都会陪着父母来赵乘洲家，帮忙做一些事算是感谢，比如做菜洗碗之类的。 这本是她一个人就可以做的事，这次赵妈却打发了赵乘洲同她一起，而对方也没拒绝。 本来不拥挤的厨房因为多了个男人而变得狭小，尤其是每次赵乘洲端着碗盘进来，她都觉得厨房被堵死了，覆盖她的黑影更是让人呼吸不畅。 浓重的酒味和男性气息盈满了整个厨房，就算开着窗也散不去脸上的热，余年越洗越热，想要歇一歇再洗时，后背突然贴上了一具热灶。 赵乘洲站在她后面往橱柜里放东西，只差一点就和她完全贴在一起了。这个距离，若是外面的人看来，恐怕是完全贴在一起的。 距离过近，源源不断的热度袭来，余年不一会儿就热汗淋漓，想要一点点挪出那黑影的笼罩，屁股忽地被蹭了下，吓得她僵直了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只求他能赶紧把东西放完。 偏偏赵乘洲像是跟她作对一样，等了好久，身体都快僵倒了，赵乘洲也没走开，让她不得不出声问：“请问东西放完了吗？” 得到的回复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两个字：“没有。” 她受不了了。 “那我先出去吧，我在这里好像有点碍事。” 余年作势要离开，身后的人也很识趣地后退开，就在她以为终于要摆脱阴影压迫了的时候，突地脚被绊了一下，径直往前跌去。 眼看就要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一支强有力的胳膊接住了她。 余年呆住了。 因为接住她的那只手所停留的位置，正好是胸部的位置。 “可以起来了吗？”赵乘洲看着那红透的耳朵和脖子，眼神晦暗不明。 虽然只是刹那，但是余年很确定，刚才，她的胸被捏了一下。可是赵乘洲的声音是那么的平静，甚至隐隐透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这让余年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觉出错了。 余年直起身，觉得自己的状态实在不宜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想要先离开，赵乘洲却把位置让开了，站去一旁整理她洗出来的碗盘，眼睛看着她，仿佛在问：“剩下的不洗了吗？” 秉持着做事不能做一半的想法，余年还是硬着头皮把碗洗完了，在一干邻居的挽留下又多待了一会儿，直到聚会解散才陪着父母回家。